第8章 8
她愣住。
“5月15号晚上,大伯去外地开会,阿姨请假回了老家。我一个人在家,点了份海鲜外卖,没注意看配料表,里面混了我过敏的蟹粉。”我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不知道是不是还混了别的什么,但过敏发作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猛。我喘不上气,眼前发黑,全身起疹子。可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,都没人接。”
“后来打了120。在等救护车那漫长的十几分钟里,我又给你打了几次。救护车来了,我几乎是爬着去开的门。”
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被抬上担架时,我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挺不过去了。救护车呼啸着路过你家公寓楼下,我多希望你能看见,能陪着我。”
“我从小就怕医院。那晚我想到了爸妈,我不想一个人死在医院里,就一直发抖,抖到医护人员都来按住我。直到凌晨两点多,症状才勉强压下去。我拒绝了留观,自己打车回了家。这时候,你的电话来了。”
“还记得,我问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,你怎么说的吗?”
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“你说,你在帮周越模拟面试,为了保持专注,手机调了静音。”
“砚砚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如果我当时……”
“你确实不知道。因为接到你这通电话时,我就站在你家楼下。”
我摇了摇头,扯出一个极淡的笑:“奇怪吧?打不通电话时我没觉得怎样,自己去医院也不是不行。可接通后听到那个理由,我突然觉得比过敏窒息还要难受。”
“我看着你书房窗户透出的光,不知怎么就想起高二那年,我打篮球摔断了胳膊。你放弃了筹备已久的钢琴比赛决赛,疯了一样冲到医务室。”
“我骂你傻,你红着眼睛吼我,说沈砚你给我记住,只要你需要,刀山火海我都会第一时间冲到你面前!”
“这两年我总在反思自己。每次吵架、分手,我都会想,是不是我脾气太差了?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?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?可那天晚上,站在你家楼下,看着你和周越房间的灯相继熄灭,那一刻,我突然就释然了。”
“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那个只会冲向我的人,眼里有了别人。会陪别人吐槽我的脾气,会因为别人的事而忘记我。但我想,这或许就是你的选择。我永远也变不成周越那样温顺懂事,再吵再闹,已经没有意义。我们三个人的戏,该落幕了。”
林晚呆呆地看着我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“所以……毕业前那两个月,你就已经计划好要走了?”
“是啊,”我笑了笑,“你甚至没发现我联系你变少了。因为你在全力帮周越冲刺面试,尽管你知道,我从来都不喜欢他。”
“不是的!我没有喜欢过他!砚砚,我错了!我真的不知道那晚……如果我知道,我死也不会让你一个人!”她声音哽咽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我摇头,“只是你现在要个理由,我给你那个理由,仅此而已。”
“我不喜欢他!真的不喜欢!我从来没觉得他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!我帮他改简历辅导面试,只是看他家困难,顺手帮一把!我要是喜欢他,真想和他有什么,又怎么会那么认真地计划我们的未来?”
“你信我啊,砚砚!”她急切地想抓住我的手。
“只是顺手吗?”我避开她的手,语气疏离,“林晚,你不过是仗着我不会离开,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另一个人的依赖和仰慕罢了。别说你不知道他一直喜欢你。”
我喝了口茶:“其实没关系。你只是不习惯而已。我以前也以为自己离不开你。可就像分手那天我说的,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一切。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。”
“我不要!”她紧握的拳头砸在桌面上,指节泛白。
“我不分手!我不分!”
一滴泪砸在光洁的桌面上。
紧接着,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
“砚砚,十八年了,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我……我跟他断绝来往,我改,我都改!我们不分手……不分手好不好?”
看着她通红的眼睛,胸口也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。
我知道,这是剥离的阵痛。
她说她规划了未来,我又何尝没有?
她并不知道,在她25岁生日时,我送她的那支定制钢笔的笔帽内侧,刻着一行微小的字。
那是我准备在尘埃落定后给她的,关于我们一生的承诺。
现在,都没必要了。
“林晚,回去吧。”我摇头。
“我们回不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