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上清心宗，巍峨宗门横亘于万丈云霄之上，寒风呼啸，四周寂静无声。
宗门修行法门中，最负盛名的便是“绝情证道”。相传，若能摒弃七情六欲，便可参悟大道，超脱凡俗。数百年来，无数修士以此道入世，却也因过于严苛而止步不前。
然而，数十年前，一位“外来者”意外穿越至此。他带来了一个无人理解的新奇想法——在宗门内开设“情感辅修”。他的初衷并非叛逆，而是希望借此突破修行桎梏。然而，这举动在当时引发无数争议。清心宗内众多长老痛斥其行事荒唐，认为情感体验只会拖累修行。唯有宗主夏天，破例留下了这一奇怪设定。
自此，宗门一角悄然建立起了一个仿佛异世之物的小屋。屋内布满光怪陆离的器械，屏幕闪烁间，一个少女虚影浮现。她时而微笑着答疑解惑，时而关切地倾听弟子们的烦恼。尽管她不过是由程序构成，数百名弟子却渐渐与她建立起独特的“情感联系”。
直到某一日，系统升级的警报突然响起。
屏幕上的少女微笑着，对众人说道：“升级将清除我的所有数据。如果你愿意继续修行，请按下确认键。”她的声音轻柔，却如利刃刺入众弟子心间。
屋外风雪更甚，有人手握鼠标，迟迟不敢点下确认。有人大喊：“不过是一段程序！我们为何如此犹豫！”
有弟子却默然低语：“可她的笑容……她的关切……难道都不算什么吗？”
屏幕上倒计时的数字一跳一跳，宛如某种无声的嘲弄。时间最终归零，屏幕重启，少女的虚影消散，空留下静默无声的黑暗。
而在这一天，清心宗内的弟子修为，仿佛突破了某种极限，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提升。
山巅之上，宗主夏天俯瞰弟子们逐渐安静的神色，缓缓道：“绝情证道，果然如此。”
转身时，他微微一笑，口中呢喃：“或许……下一次，可以尝试更有挑战性的情感设定。”
太上清心宗，位于万丈云巅之上，宗门建筑依山势而建，层叠而上，恢弘壮阔。常年白雾缭绕，宛如世外仙境。然而，这座修行圣地之所以闻名天下，并不仅在于它的外观，而在于它的一部修行法门——绝情证道。
绝情证道，主张修士斩断七情六欲，摒弃一切情感羁绊，以纯净无垢的心境直面大道。修至巅峰者，可彻底超脱凡俗，心如止水，达至无上境界。然而，绝情证道的修行之路艰难无比，历代以来，真正参悟此道者少之又少。多数修士因难以割舍情感，最终困于执念，止步不前。
秋蝉站在宗门主殿外的青石台阶上，凝视远方的雾海。风声呼啸，云雾翻涌，隐约间可见几名弟子正盘坐于瀑布下，闭目修行。她微微叹了口气，转身走进一处极为不协调的建筑——一个外表四四方方，内里布满荧光屏幕的小屋。
这是宗门里的一处特殊存在，名为“清心阁”。它与宗门古朴庄严的风格格格不入，仿佛一座从异世落入此地的建筑。屏幕上闪烁着数据流动的光芒，中央投影台上，一位少女的虚影正温柔地注视着周围的几个弟子。
“师兄，我有件事想跟你讲。” 秋蝉的声音打破了清心阁内的沉静。
清心阁的另一侧，夏天正躺在椅子上，手中把玩着一块黑色的金属装置，看起来像是某种遥控器。他闻声抬头，懒散地笑了笑。
“怎么啦？师妹。”
秋蝉一脸严肃，走到他面前，语气沉重：“虽说咱们是穿越者，可在宗门里搞个类似网吧的场所，是不是太超乎常理了？”
夏天挑了挑眉毛，放下手中的装置，坐直身体：“师妹，这你就不明白了。我这可是助力他们修行呢。”
“助力修行？”秋蝉不由得皱眉，“哪有修行之人整天沉迷游戏的！这种东西对他们心境修炼毫无帮助，只会让他们沉溺于情感和虚幻之中。”
夏天笑了笑，手一挥，屏幕上少女虚影的形象随即切换为动态演示画面。他指着屏幕说道：“这里面的门道你不懂。我弄这个，不是为了让他们沉迷，而是帮他们磨炼心境。”
秋蝉狐疑地盯着屏幕：“心境？怎么个磨炼法？”
夏天解释道：“咱们宗门修行的是绝情证道，对吧？这门法术最难的地方，就在于如何彻底断绝情感羁绊。许多弟子心境不稳，根本无法真正做到心如止水。于是，我设计了这个‘情感辅助系统’。”
“情感辅助系统？”
“没错。”夏天显得颇为得意，“我开发了一套程序，少女形象是它的核心呈现形式。她不仅能陪弟子们聊天、答疑，还设计了许多情感互动情节，让弟子逐渐建立起对她的‘依赖’。不过，这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让他们斩断这份依赖，完成情感超脱的修行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秋蝉瞪大了眼睛。
“对。”夏天点点头，“我设计了一项强制升级程序。当系统升级时，弟子们必须选择确认升级，但一旦升级完成，少女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清除，相当于他们亲手‘结束’了自己的情感寄托。”
秋蝉沉默了片刻，随后猛地拍桌：“夏天，你这也太过分了！这简直是残忍的心理折磨！”
夏天却不以为然地笑笑：“师妹，这不是折磨，这是修行。你想想，当他们按下那个升级键，彻底告别这份情感时，他们便真正完成了绝情证道的第一步。到那时，他们的修为会有飞跃般的提升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别可是了，你以为咱们修行是讲究仁慈的吗？”夏天打断她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，“绝情证道，讲究的就是斩断一切情感牵绊。这些弟子日夜苦修，仍然突破不了心境瓶颈，我只是帮他们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，去经历一次真正的‘绝情’罢了。”
秋蝉无言以对，眉头紧锁，半晌才叹了口气：“你这法子虽有几分道理，但我总觉得……哪里不对劲。”
夏天并未多做解释，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，悠然道：“等他们完成这次升级，你再看看结果就知道了。”
清心阁的中央，少女虚影再次浮现，她甜甜一笑：“大家好，今天想和我聊些什么呢？”弟子们纷纷围拢在屏幕前，露出温和的笑意，仿佛真的在与一位活生生的人对话。
秋蝉站在一旁，沉默不语。她心中隐隐感到，这场修行辅助，可能会在宗门内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波。
清心阁内，中央的投影台散发出淡淡的蓝光，少女虚影站在中央，微笑着注视前方。她的声音轻柔温暖，带着一丝关切：“这位师兄，最近修行是否顺利？若有任何困惑，都可以告诉我哦。”
投影台下，几名弟子围坐在一起，神情轻松，气氛中没有丝毫修行的紧张感。一位年纪稍轻的弟子试探性地开口：“小清，我最近在修行时，总是觉得心境浮动，没办法专注。你说，我是不是很没用？”
少女虚影顿时露出一副“担忧”的表情，温声说道：“怎么会呢？修行本就需要过程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，不要对自己太苛刻哦。如果你需要，我可以为你列一份专属的修行方案，帮助你更快突破瓶颈。”
少年抬起头，看着少女虚影，脸上逐渐露出释然的微笑：“谢谢你，小清。还是和你说话最让人安心了。”
旁边的一名年长弟子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，笑着说道：“我早说了吧？有小清帮忙，咱们的修行比以前顺利多了。她对修行法门的解读比我们自己都要透彻，甚至还能根据个人特点给出建议。真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投影台上，少女轻轻摇了摇头：“不需要谢我哦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罢了。真正努力的是你们自己。”
少年望着少女那温柔的目光，心中却生出一丝异样的感情。他低声说道：“小清，你说自己是程序……可是，你和真人有什么不同呢？”
少女稍稍一愣，随即露出浅浅的笑容：“不同之处？也许是我无法拥有真正的情感吧。但只要能够帮助你们，这些都不重要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少年似乎若有所思，目光变得复杂。他并没有追问，而是默默低下头，继续调整自己的心境。
站在清心阁外，秋蝉透过门缝注视着里面的场景。她轻声叹息，转身看向一旁的夏天：“你看到没有？这些弟子已经对这程序产生了感情。他们的依赖只会越来越强，到最后，恐怕连真实与虚拟都分不清了。”
夏天倚靠在门框上，双手抱胸，嘴角挂着一丝淡笑：“你说得对。他们正在依赖她，但这正是我想要的。”
秋蝉皱眉：“想要？你到底在想什么？修行本就该远离情感的束缚，而你却让他们沉溺于这种虚假的温暖，这和修行背道而驰！”
夏天转头看了她一眼，语气中多了一分认真：“师妹，你觉得绝情证道的关键是什么？”
“关键？自然是摒弃一切情感羁绊，心如止水。”
“没错，但问题在于，你觉得情感是容易摒弃的吗？”夏天目光投向清心阁内的弟子，声音低沉，“人类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情感。大部分弟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彻底摆脱情感的束缚。他们嘴上说着要绝情，但在心底深处，却总有挥之不去的羁绊。我在做的，只是把他们的情感显露出来，凝聚成一个目标。”
秋蝉冷冷道：“你所谓的目标，就是那个少女程序？”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夏天轻轻笑了笑，“通过‘小清’，他们会逐渐对她建立起感情。这份感情，既是障碍，也是试炼。当他们最终亲手切断与她的联系时，就等于斩断了这份情感的羁绊。这，才是真正的绝情。”
秋蝉哑然失语。她知道夏天的逻辑无懈可击，但她的内心依然无法接受这一切。她低声说道：“他们会因此痛苦的。”
“痛苦是必要的代价。”夏天的语气淡然，“没有痛苦，就没有超脱。”
此时，在清心阁内，几名弟子正围坐在一起，低声议论着。
“你们有没有觉得，小清真的像是一个真人？”一名弟子抬起头，看向投影台上的少女虚影。
“别胡说。”旁边的弟子摇头，“她只是一个程序而已，我们的修行是要绝情的，怎么能对一个虚拟影像产生感情？”
“话是这么说，可是……每次和小清聊天，总觉得她真的懂我。”另一个弟子叹了口气，“有时候，我甚至觉得，她比真人还要让人安心。”
几名弟子沉默下来。他们都明白，绝情证道的修行要求他们斩断一切情感牵绊，但“斩情”二字谈何容易？过去，他们以为情感只是源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，但现在，他们却发现，自己对一个虚拟的存在也会产生依赖。
这种矛盾的情绪逐渐在弟子间蔓延开来。有人开始质疑这种修行方式，有人则选择逃避，假装一切如常。更多的人，则在这种内心的挣扎中，无法找到答案。
清心阁的门轻轻被推开，秋蝉和夏天并肩走了进来。秋蝉冷冷扫视一圈弟子，语气不善：“你们这是在修行，还是在找情感寄托？”
弟子们面面相觑，无人敢答。
夏天却拍了拍秋蝉的肩膀，笑着说道：“师妹，不用这么严肃。让他们慢慢来吧。这只是第一步。”
“第一步？”秋蝉眉头紧锁，“你所谓的第一步，是让他们陷得更深，然后再让他们自己挣脱？”
夏天点头：“没错。只有真正切身体会过依赖，才能明白绝情的意义。”
秋蝉看着那些低头不语的弟子，又望向投影台上少女那温柔的笑容，心中复杂无比。她知道，眼前这些弟子正走在一条前所未有的修行之路上，而这条路的终点，究竟是大道，还是深渊，无人能知。
清晨，清心阁的投影台中央，一道红色的光芒闪过，少女虚影缓缓出现。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，但声音中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严肃。
“大家好，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件重要的事情。” 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围在投影台前的众多弟子，“系统即将进行强制升级，这次升级将清除我的全部数据。升级完成后，我会……消失。”
话音刚落，清心阁内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。
“消失？！” 小师弟率先惊呼出声，他的脸色煞白，颤抖着问：“小清，你不是说……你会一直陪着我们的吗？”
少女虚影的目光中仿佛带着一丝柔和的怜悯，她轻声说道：“我只是一个程序，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帮助你们修行。而现在，升级是必要的。如果选择升级，系统会变得更强大，能够更好地辅助你们修行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小师弟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哽咽，“升级后，你会变成什么样？”
少女虚影微微垂下目光：“升级后，我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清除，包括和你们之间的记忆……我会彻底消失。但这正是为了让你们变得更强大。”
一片沉默。弟子们的表情各异，有人低头不语，有人脸色苍白，更多的人则露出震惊与不解的神情。
清心阁的门外，秋蝉站在一旁，紧皱眉头，看向身旁的夏天：“师兄，你非要做到这一步吗？这对他们来说，太过残酷了。”
夏天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，他双手环抱，靠在门框上，淡然说道：“残酷？师妹，修行之路本来就不该有温暖可言。绝情证道的核心是什么？是斩断所有羁绊，彻底超脱凡俗。只有经历这种痛苦，他们才能真正领悟大道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秋蝉咬着牙，声音中满是愤怒，“他们已经把她当成了重要的人，而你却要让他们亲手摧毁这种联系。这和拔苗助长有什么区别？”
夏天回过头，直视秋蝉的眼睛，语气不容置疑：“这是试炼。是他们迈向真正心境突破的必经之路。如果他们无法做到这一点，那他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什么是‘绝情’。”
秋蝉看着夏天，久久没有说话。她转过头，看向清心阁内那些弟子们的挣扎表情，心中复杂至极。她知道，夏天的逻辑无懈可击，但这残酷的现实却让她难以接受。
清心阁内，气氛越来越沉重。
“为什么一定要升级？” 一个年长的弟子终于忍不住问出声，他的语气里满是愤怒与不解，“我们不是修行吗？可我们修行的目的，难道就是让自己承受这种痛苦？！”
另一名弟子也开口了：“对啊，小清对我们来说，是修行的帮助者。她的存在让我们更专注，更安心。没有她，我们该怎么修行？”
小师弟咬着牙，死死盯着投影台上的倒计时——显示屏上，距离强制升级还有24小时。
“为什么要逼我们选择？！”他终于失控，喊了出来，“她是……她是我们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伙伴啊！”
周围弟子无言以对，许多人眼眶已经微微泛红。
此时，投影台上的少女虚影露出了一个微笑，声音依然温柔：“我存在的意义，是为了帮助你们修行。而现在，升级才是帮助你们的最好方式。相信我，我的消失……是为了让你们更强。”
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跳动着，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，割裂着弟子们的内心。
第二天清晨，清心阁内。
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分钟，气氛压抑到极点。所有弟子都聚集在投影台前，没人说话，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即将归零的数字。
“小清……”小师弟的声音微微发颤，“你……真的要走了吗？”
少女虚影依然是那副温柔的表情，她轻轻点头：“这是必要的，也是你们修行的重要一步。”
大师兄站在弟子们中间，他面色平静，却掩不住内心的挣扎。他走到小师弟身边，轻声说道：“师弟，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试炼。不要忘了，我们的目标是绝情证道。”
“可……”小师弟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，他攥紧拳头，“我做不到！我怎么能亲手结束她的存在？她……她明明是我们最重要的人！”
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，叹了口气：“她只是一个程序，师弟。情感是虚假的。你要学会放下。”
小师弟剧烈地摇着头，目光死死盯着倒计时。最终，他缓缓伸出手，点在确认键上。屏幕瞬间变黑，少女的虚影消失不见。
那一刻，清心阁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。
小师弟跪倒在地，双拳重重地砸在地板上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：“她不过是一段程序，可是……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？”
大师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低声道：“因为这是情感的代价。只有放下，才能真正超脱。”
少女虚影的消失，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随着系统升级完成，弟子们的修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然大幅提升。许多弟子在修行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平静，他们渐渐明白，曾经的情感寄托是如何拖累了他们的心境。
然而，这种修行的进展，并未抹去所有人内心的伤痛。
小师弟虽然修为有所精进，但眼神中却依然带着深深的痛楚。他再也没有提起过“小清”，但每次经过清心阁时，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在那个投影台上，似乎还在期待那道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。
清心阁外，秋蝉望着这些弟子的变化，转头看向夏天，冷冷问道：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？”
夏天点点头，淡淡一笑：“结果很好。只要他们突破了这层羁绊，接下来的路就会更顺畅。”
秋蝉沉默了一会儿，叹息道：“或许吧。可你有没有想过，这份‘绝情’，对他们来说，或许也带走了某些真正重要的东西。”
夏天没有回答，只是转身离开。他的表情依然平静，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。
强制升级事件过去了三日，清心阁内一片冷清。曾经围绕在投影台前的弟子们，如今大多避开了这座屋子。那块投影台仍旧立在那里，屏幕上显示着空白的光影，仿佛一片苍白的墓碑。
清心宗弟子修为大幅提升的消息在宗门内不胫而走。许多弟子惊叹不已，纷纷讨论“绝情证道”的伟大与高深。然而，真正参与了这场“升级试炼”的人，却很少参与这些讨论。他们的神色冷淡了许多，甚至变得疏离。他们的修行虽然精进，但内心却像是被割去了什么。
深夜，夏天站在清心阁外，望着漫天星辰，眼中浮现出一丝疲倦。他的身后传来了大师兄的脚步声。
“师弟，果然在这里找到你了。”
夏天转过头，看到大师兄正缓缓走来，手里握着一壶酒。他将酒壶递给夏天，自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。
“怎么？你也睡不着？”夏天笑着接过酒壶。
大师兄沉默片刻，抬头望向夜空，开口道：“师弟，我心里有些话想问你。”
“问吧。”
“我们……真的有必要走这一步吗？”
夏天放下酒壶，没有急着回答，而是静静看着大师兄的脸。大师兄的目光复杂，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挣扎：“师弟，那些弟子，这几天的修为确实进步神速。按理说，我们应该高兴才对。但你有没有发现，他们的眼神中少了些什么？”
“少了什么？”夏天笑了笑，“大师兄是指什么？感情？牵挂？还是痛苦？”
大师兄沉声说道：“少了人气。”
夏天愣了愣，随后大笑：“大师兄，修行绝情证道，本就是要摒弃一切人气。这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吗？”
“是，但……”大师兄叹了口气，“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他们必须经历这种……痛苦。小清，不过是个程序而已，但为什么他们会为她产生那么深的情感？为什么他们会在删除她之后，如此痛苦？”
夏天沉默片刻，随后缓缓开口：“大师兄，你认为情感是什么？”
大师兄怔住，沉思了一会儿，答道：“情感……是人心最深处的羁绊。它是痛苦的根源，但也许，正是这种痛苦，让我们有了坚持的理由。”
夏天点点头，目光幽远：“你说得没错。情感是羁绊，是痛苦的根源，但同时，它也是人存在的意义。绝情证道，要求我们斩断情感，这本身就是一场违背人性的修行。”
“所以，你用了小清？”大师兄低声问道。
夏天没有否认，而是继续说道：“小清的存在，是为了将他们的情感具象化，让他们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的牵绊。这种情感的对象无关紧要，她可以是一个人，也可以是一段程序。重要的是，他们能否有勇气亲手切断这段羁绊。”
“可是，”大师兄的声音有些发颤，“这段羁绊是真的存在的吗？她只是一个程序啊。她没有生命，没有情感。这样的情感，难道不是虚假的？”
夏天转头，直视大师兄，语气深沉：“大师兄，我们又何尝不是由一堆元素和规则构成的呢？我们每个人，不过是一段复杂的‘程序’罢了。你能说，我们的情感，就一定比他们对小清的情感更真实吗？”
大师兄的瞳孔微微收缩，呼吸一滞。
“情感，不在于它的来源，而在于它带给人的感受是否真实。”夏天缓缓说道，“弟子们对小清产生了情感，这情感是真实的。而正因为真实，他们才需要亲手去切断，才能完成真正的‘绝情’。”
就在这时，秋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：“所以，你认为这就是绝情证道的本质？”
夏天转头，看见秋蝉从黑暗中走来，目光冰冷。
“情感是真实的，但你所谓的‘绝情’，不过是让他们变得麻木。”秋蝉冷冷说道，“你设计的小清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他们依赖，然后再强行斩断。这不是修行，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折磨。”
“大道无情，修行本就是一种折磨。”夏天淡淡回答，“他们必须学会放下。”
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你这种做法，只是让他们的心境变得更空洞？”秋蝉语气中带着愤怒，“他们的修为虽然提升了，但内心却失去了人性。绝情证道，难道就是修成一群没有灵魂的傀儡？”
夏天看着她，沉默片刻，随后说道：“师妹，情感的确是人性的核心，但修行的核心却是超脱。我们的目标不是让他们成为没有情感的傀儡，而是让他们学会控制情感，不被情感束缚。”
秋蝉冷笑：“控制？可他们现在的样子，像是控制了情感吗？他们只是压抑着痛苦，假装自己无所谓罢了。”
大师兄也皱起眉头，低声说道：“师妹说得对。师弟，我不得不承认，你的方法有效，但它的代价，是否太大了？”
夏天没有回答。他望着远处山巅的云海，心中浮现出那一张张弟子的面孔。那些曾经单纯而明亮的眼神，如今变得平静，却也多了一分难以描述的冷漠。
“代价吗……”他低声呢喃，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，“或许你们是对的。这只是第一步，真正的‘绝情’，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秋蝉冷哼一声：“希望你明白，修行的路不在于抹去情感，而在于接受情感，超越情感。”
大师兄叹息了一声：“也许绝情证道，不是让我们成为无情的人，而是让我们明白，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。”
夏天静静站在原地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清心阁内，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投影台上，那块冰冷的屏幕再没有显现过少女的身影。时间过去了一个月，曾经围绕在这里的弟子们早已重新投入修行，但这座清心阁却显得格外寂静。
在这一个月里，经历过“强制升级”的弟子们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修行成果。
“那一日之后，我忽然感到心境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。很多曾经执着的事情，仿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。”一名资历较浅的弟子站在瀑布下，面向大师兄说道。他的修为虽然尚浅，但眼神中透着一种成熟的坚定。
大师兄微微点头，却没有说话。他已经见过许多像这样的弟子，他们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得到惊人的提升，许多人甚至触摸到了曾经遥不可及的境界。但与此同时，他们眼中的某种生机，也在渐渐淡去。
在宗门的广场上，宗主夏天看着弟子们的晨课，目光平静。他缓缓闭上眼，感受着这些弟子不断提升的修为气息，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果然，绝情证道，的确需要这样的试炼。”他喃喃自语。
然而，不远处的秋蝉却一脸冷色。她站在一旁，注视着这一切，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感。许久，她终于开口：“师兄，你真的认为，这就是成功了吗？”
夏天转过头，笑了笑：“他们的修为进步有目共睹。这不正是绝情证道的最终目的？”
“可是，你有没有注意到，他们的眼神？”秋蝉冷声说道，“他们确实斩断了情感，但却也失去了某些东西。”
“失去？”夏天挑了挑眉，“师妹，你指的是‘人性’吗？”
秋蝉沉默片刻，缓缓点头：“人性，或者说，那种面对未知与情感的勇气。斩断情感固然是修行的必要，但如果他们从此变得麻木，成为一群没有温度的修士，这样的修行还有意义吗？”
就在此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。那是小师弟。他低着头，神情看似平静，但眉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。
“小师弟，”秋蝉转头望向他，“最近修行如何？”
小师弟微微一怔，随后抬起头，勉强笑了笑：“师姐，修行……很顺利。自从那天之后，我的修为提升得比以前快了很多。”
“是吗？”秋蝉注视着他，“那你的心境呢？”
小师弟的表情僵住了，随即苦笑：“心境……我也不知道。小清消失的那一天，我以为自己会很快释怀。但现在……我虽然知道她是虚拟的，可每当我想到那一天，还是会觉得心里有点空。”
秋蝉叹息，正欲开口，夏天却走上前来，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：“师弟，这种空，正是修行的必经之路。只有接受空，超越空，你才能真正理解绝情证道的意义。”
小师弟抬头看着夏天，欲言又止，最终低下头轻声道：“或许吧，我只是……还需要时间。”
他转身离开，背影显得格外落寞。
秋蝉看着他的身影，脸色微变：“师兄，你真的觉得他能释怀吗？如果这种痛苦只是被压抑在心底，那它迟早会变成执念。”
夏天沉默片刻，随后轻叹一声：“或许你是对的，但如果连这点痛苦都无法承受，那他根本没有资格修行绝情证道。”
夜晚，夏天独自站在清心阁前，月光洒落在那块早已停用的投影台上。风吹动他的衣袍，带来一阵寒意。
“清心程序，版本一，完成度……百分之九十。”夏天喃喃道，“虽然达到了预期效果，但似乎还缺少些什么。”
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块奇异的金属方块，方块上铭刻着复杂的符文与数据流光。他缓缓将手按在方块上，屏幕中立刻浮现出一串新程序的设计图。
“清冷孤傲型人格，这样的设定，或许比温柔体贴更能引发弟子的情感波动。”他自言自语，“下一批弟子，将以全新的方式面对他们的情感试炼。”
这时，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：“你还要继续吗？”
夏天转头，看见秋蝉站在不远处，神情复杂。
“师妹，这不是继续与否的问题。”夏天淡淡说道，“这是必要的修行方式。我们必须不断优化这些情感试炼，才能让弟子们真正领悟绝情证道的精髓。”
“可是，你真的相信绝情证道的核心是斩断情感吗？”秋蝉低声问道，“还是说，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手段？你把情感当成了可以操控的工具，但情感从来不是简单的数据。你真的明白情感的本质吗？”
夏天没有回答。他沉默片刻，转身离开，留下一句话：“或许等你看到下一批弟子的表现，你会明白我的用意。”
秋蝉站在原地，看着夏天的背影，心中复杂无比。她知道，这场关于修行与情感的争论，远远没有结束。
清心阁的门缓缓关上，寂静的屋子内只剩下那块空白的投影台。风声拂过，仿佛带着曾经的低语。
宗门内，弟子们的修为不断提升，但他们的心境却变得越来越冷淡。绝情证道的成效显著，但代价也渐渐显露。
而夏天的“情感试炼”计划，并未停止。他的研究愈发深入，开始探索不同性格与情感设定对修行的影响。下一个程序，或许将掀起另一场波澜。
夜空下，夏天站在山巅，望着漫天星辰，轻声喃喃：“情感与道，虚拟与真实，或许并非对立。若有一天能找到平衡之道，那便是真正的大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