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之日,太子裴与安将心上人拥入怀中,持刀向我:
“我和婉儿是真爱,太子妃之位,只有她一人配得上!”
众大臣倒吸一口冷气,看着身披嫁衣的我。
在侍卫的严防死守下,我淡定走向前,扔掉红盖头。
“裴与安,我对你的喜欢,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随后,我颔首屈膝行礼。
“臣女在下,祝太子殿下新婚快乐,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这一世,我不会再为爱害得满门抄斩了。
1
大婚当日,裴与安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说,他心中所爱另有其人。
“婉儿,来。”
萧婉儿朝他跑去,两人紧紧相拥。
“世间万般光景,只有婉儿能让我心动。”
“爱不能强人所难。”
“叶清雪,求你成全我们。”
在座大臣或面面相觑,或神色不明地打量着我。
仿佛是我棒打鸳鸯,破坏了佳话一桩。
在裴与安怀中,萧婉儿也有了底气。
“清雪姐姐,你身为将军之女,已经拥有了太多,可我只有太子殿下的爱了……”
“求你不要从我抢走他,好吗?”
我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,嗤笑出声。
最后一缕执念,此刻也终于消散了。
我想起十岁时圣上赐婚的一纸诏书,此后,嫁给裴与安当一国之后成为我的一生追求。
为了配得上他,我没日没夜读书、习武。
四书五经,琴棋书画,我样样精通却仍怕不够。
在别家闺阁小姐享风花雪月的年纪,我提前肩负起管理将军府的重任。
父亲说,我不必如此。
我却执拗地想要做到最好,只为配得上裴与安。
只为有朝一日站在他身边时,不让大耀国蒙羞。
现在想想,真是可笑。
执念有时候真的能让人变得畸形。
到最后,我已分不清自己对裴与安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不甘。
前世的惨状历历在目。
我穷尽一生拼来的名分和荣耀,却在裴与安手里化为利刃,一举摧毁了我叶家。
重来一世,我已经明白,女子的脊梁并非天生要困在宅院之中。
我该走向另一番属于我的天地。
身穿我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的婚服,我走上台阶。
所有侍卫都紧张地看着我,单手握着佩刀,害怕我有所动作。
而我只是手指勾住红盖头的一角,一把掀开。
“裴与安,我对你的喜欢,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随后,我颔首屈膝行礼。
“臣女在下,祝太子殿下新婚快乐,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裴与安明显愣住了,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。
而在龙椅之上,皇帝气得眉毛倒竖,手都抖了。
“放肆,来人,把那个女人给朕抓起来!”
裴与安拦住了冲上来的侍卫。
“父皇,儿臣此生,只爱婉儿一人。”
皇帝气笑了。
“不娶名门千金,反要娶个农家女,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!”
“朕的皇子竟然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勾引了去,简直是奇耻大辱!真是丢了皇室的脸面!”
萧婉儿憋红了脸,紧紧咬着下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裴与安伸出手,挡住了身后的萧婉儿。
“父皇,儿臣这辈子,只爱婉儿一个,儿臣要娶她做太子妃。”裴与安挺直脊背,朗朗开口。
“儿臣同叶清雪虽是青梅竹马,但儿臣不爱她,强扭的瓜不甜,强求的婚姻也不会幸福。”
朝堂之上,大臣们齐齐皱眉。
皇室联姻,岂是儿戏。
说罢,裴与安又把矛头引向我:“清雪,你以为呢?你既不喜欢我,嫁给我,你会幸福吗?”
2
我不语,只是将手腕上皇后娘娘赏赐的玉镯默默摘下退还。
如今,我不做太子妃,自然担不起皇后娘娘的陪嫁。
本想将玉镯物归原主,却看到萧婉儿手腕上已经戴满了金镯。
我垂眸笑了笑,将玉镯递给侍卫。
皇帝看我下定决心,还想出言劝阻这出闹剧。
爹爹却突然跪在地上。
“陛下,末将之女行事粗鄙,实不堪为太子妃,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皇帝脸色看上去不太好,但也没强求。
“既然如此,朕也不会强求,叶将军请起。”
八年前,皇帝一纸诏书,将我指给裴与安。
那时我满心欢喜,一心想要当好太子妃,为裴与安铺路。
纵然京城里不乏有流言蜚语笑我不够淑女矜持,我都不曾放在心上。
因为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国之后。
可当我真的站在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位置那天,我才察觉我究竟有多荒唐愚蠢,竟然亲手将自己和全族推入牢笼地狱。
这一世,我绝不会作茧自缚,重蹈覆辙。
回去的路上,爹爹气得一路骂。
“这个太子真是昏了头,竟敢当众抛弃我家清清。”
“他简直瞎了眼,放着我们全天下最出挑的女子不娶,偏偏爱上那么个农妇?!”
“朝堂之上,若不是看着皇帝的面,我怎容他放肆!”
爹爹说着就要跳车,娘亲拦都拦不住。
“不行,我必须现在就去找他,让他给个说法!”
我一时没忍住,笑出了声。
爹爹愣住,一脸不解,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疑惑。
“清清,发生了这种事,你竟然还笑得出吗?”
“爹爹先别气,听我说。”
我拉过爹娘的手。
“即使没有今天的事,我也不会让这场婚事继续下去。”
“爹爹可知道,太子妃看着位分尊崇,可更像是一个为皇家繁衍后代的工具。”
“皇宫里危险重重,后妃们为了争宠,什么下作手段都敢用,女儿若受了委屈,爹爹能护得住我吗?”
“爹爹舍得我受苦吗?”
我的语气洒脱,心中却不由得想起前世。
我执意嫁给裴与安,还把关萧婉儿进了牢里。
裴与安因此对我极度厌恶,在朝堂上公然污蔑弹劾叶家,离间皇帝与父亲的关系。
起初,皇帝还会偏袒我,可我迟迟诞不下子嗣,皇帝慢慢也对我不满。
在裴与安的纵容下,后宫的嫔妃、奴才、宫女全都肆无忌惮地都欺辱我。
最后,叶家被冠上叛国的罪名,全族都被处以极刑,连我幼小的侄子都被斩首示众。
而我整日被困在宫里,除了跪在太子殿前叩首求情,其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可那时的裴与安早不会再给我半分眼神,他和萧婉儿夜夜笙歌,不久后就生了一个小皇子……
我深吸一口气,从回忆中醒神,对爹娘说:
“皇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,里面没有快乐,没有自我,只有勾心斗角和生不完的孩子。”
“萧婉儿有裴与安护着,或许会有不同,可是……”
“爹爹,如果不是与心爱之人厮守,后宫于我则无异于囚笼,我断不愿踏足一步。”
爹爹沉默了许久,没再多说,只是问我:
“那你今后,有什么打算?”
3
我嘴角弯起一抹弧度,目光坚定地看着他。
“我想随军出征,到边疆去。”
“叶家基业都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,女子不输男儿半分。”
“更何况,我是您的女儿啊。”
爹爹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,拍着我的肩膀。
“好,我叶德耀的女儿,果然有担当!”
就这样,叶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,筹备行李物品。
只不过这次出府没有人知道,大家都以为我因为太子退婚的事郁郁不得志,不肯出门见人。
出征那日,雪落京城。
我抬头看向天空,想起有年除夕也是这般光景。
我和裴与安在御花园淋了一身雪,他为我披上披肩,鬼使神差般呢喃了一句:“此生也算共白头。”
彼时他爱过我吗?
如今,答案已经不重要了。
我随着军队刚出城,便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迎亲队伍。
十里红妆,原来是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大喜之日。
百姓们对这门婚事津津乐道,说当朝太子是痴情种,甘愿为爱屈尊降贵。
我闻言微微一笑,策马扬鞭,不再回头。
再次见到裴与安,已是三年后。
我身披战甲,以大将的身份班师回朝。
爹爹替我向陛下请封。
陛下龙颜大悦,特赦举办一场庆功宴。
席间,我看到了裴与安独自一人在上座饮酒。
片刻的四目相对,我立刻收回视线,眉头微蹙,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。
我哥端着酒盏靠过来,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。
“他怎么来了?”我问。
“他是太子,哪不能去?听说了陛下给你办了庆功宴,比谁跑得都快。”哥哥语气带着嘲弄,还是一如既往看不惯太子,“你不会还惦记着他吧?”
“怎么可能,走的时候就放下了。”
我转身喝酒,全当看不到裴与安一直往这边瞥的眼神。
“听说那萧婉儿日子并不好过,仗着怀孕才勉强能在宫里立足。”
“诶,要说也是她活该,当初若是不争着抢着要做太子妃,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。”
我有些好奇,追问了一句。
“怎么回事?”
我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不好说,反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自取其辱罢了。”
他不愿多提,我也没有刨根问底。
宴席坐定,各位大臣轮流向我敬酒祝贺。
我来者不拒,喝了个痛快。
中途,裴与安不知何时挤了过来,夺走了我手中的酒杯。
“你酒量欠佳,喝那么多做什么?”
我瞥了他一眼,夺回酒杯,弯唇一笑:“太子殿下,请自重,别叫人误会。”
裴与安愣住,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话。
而我也不屑再同他拉扯,免得影响我的名声。
我转身继续和各位大人推杯换盏,佯装没有看到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的裴与安。
突然,外面传来轰隆声响,整个天幕瞬间被五颜六色占据。
“是烟花!”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。
所有人不约而同仰头望去,包括我。
绚烂的烟火像坠落人间的星光。
裴与安不知何时又凑到我身旁,低头在我耳边说话。
“你喜欢的烟花,都给你。”
“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庆封礼。”
我没说话,静静地看着漫天烟火。
那是我年少时最喜欢的东西,曾好多次牵着裴与安的手腕想让他同我共赏。
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,今夜此刻,我连半分心悸都寻不回了。
我双手抱拳微微弯腰,行军礼,露出个标准的笑容:“臣女谢太子殿下的礼物。”
我的疏远让裴与安明显一愣:“你和从前不一样了。”